2015夏，晏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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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夏，晏城
19
林夏等顧客買完了煙，就看到越焰穿著人字拖鞋，拿著兩只老冰棍過來了，他遞給她一根，挑了下眉：“這是反應過來了？”
林夏還在震驚和慌亂的狀態裏，一下沒恢覆過來。
她撇開頭，哼了一聲：“我不吃這個。”
越焰氣笑了：“巧克力味的都賣完了，今天進貨也忘補了，大哥，你將就一下？”說完，他又從口袋摸了一根棒棒糖出來，丟到她手上，“加這個，可還行？”
林夏這一下才發現，這一款棒棒糖有很多造型，似乎越焰每次給她拿的棒棒糖都是愛心的，她咽了一下口水，問：“多久了？”
說完，林夏覺得不對，又補充道：“就是……你這種……就是你對我的……嗯，這種病情，持續多久了？”
越焰給林夏把老冰棍的包裝撕開，碰了下她的唇：“什麽病情？”見到她的表情，“啊”了一聲，坐在涼席上，認真思考了一下，“這個，初二吧，也可能是初一。”
林夏接過冰棍，咬了一小口，“哦”了一聲。
越焰笑起來：“夏哥，不至於，平時你吃老冰棍都是一口啃半截，這會兒這麽斯文，搞得我像犯了什麽事兒似的。”
“……”林夏抓起那根棒棒糖就朝他腦袋上敲，“還不是你，都怪你！你還有臉說！”
越焰身體往後仰，一把抓住林夏的雙手，眼眸裏的暗色似乎能將人灼傷，林夏嚇了一跳，連忙住了手，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，支支吾吾地說：“我錯啦，不打了不打了！”
林夏縮著脖子往後躲，越焰哧笑一聲，沒跟她計較，提醒她：“夏哥，如您所說，我也是第一次得這種病，副作用還不明顯，你吧。”他湊近，呼吸出一口熱氣，懶懶地警告道，“千萬別招我。”
林夏“嗷”了一聲，直接從涼席上跳了下來，臉頰和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了，她穿上拖鞋就朝家裏跑，跑得順拐了，撞上了垃圾桶。
林夏跑了很遠，還聽見越焰的笑聲。
林夏跑到自己樓棟留下，氣不過，對著墻壁罵起來：“狗焰，狗！捉弄我很好玩嗎？過分，太過分了，詛咒你這次考試不能考第一，好像這個沒用……哎呀，煩死了！狗焰太討厭了。”
手上黏糊糊的，林夏發現老冰棍已經融化了不少，想到他剛才損她的話，林夏幾口就把冰櫃咬完了，把垃圾扔到了垃圾桶。
“狗焰就是狗焰，完全比不上我們後棟的大帥哥，溫和有禮，白月光天花板，嗯，是我的理想型……”林夏憧憬著，嘿嘿笑了兩聲，“就是瘦了點，不知道有肌肉沒有哇，應該有，穿衣顯瘦，脫衣有……”
“肉”字還沒說完，林夏眨了眨眼，看到商瞿琛站在樓道最後一節臺階上，似笑非笑地看著她。
林夏腦袋嗡了一下，隨即尷尬到想撓地，救命！她剛才在說什麽虎狼之詞，還被正主聽到了，今天出門一定是沒看黃歷。
倒黴倒黴，太倒黴了……
林夏內心有一只土撥鼠“啊”地叫了一聲，隨即臉上擠出一個禮貌的微笑，喊了聲：“大帥……商老師。”
商瞿琛點點頭，掃了眼她的睡衣打扮，好心提醒：“從小賣部打算回家了嗎？夜裏蚊子多，回去吧。”
林夏點了點頭：“哦，好，謝謝。”
商瞿琛的目光落在林夏捏著的棒棒糖上，溫和地笑了一下：“晚上別吃太多糖。”
這叮囑小孩兒一樣的語氣是怎麽回事？
林夏心裏這樣想著，還是乖乖地點頭，把棒棒糖藏在背後，笑得眼睛彎彎的：“嗯，好的呢！”
商瞿琛走下臺階，語氣很低，輕笑道：“謝謝你上次送我的綠豆粥，很好喝。”
“不客氣不客氣啦，大家都是鄰居，以後還要麻煩商老師多照顧哦。”林夏想起媽媽的吩咐，很來事兒地擺擺手。
商瞿琛點點頭：“那我先回去了，謝謝你們一家的款待，晚安。”
林夏笑道：“晚安！”
林夏臉上掛著笑，一直目送商瞿琛消失在玉蘭樹下，才恢覆了懊惱的神色。
她一擡頭，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越焰，正抱著手，意味不明地看著她，笑得讓她想三步上拳呼臉。
林夏提高聲音，瞪著他，兇狠狠的：“幹嗎？跟蹤我？”
越焰也不答話，低頭，從口袋裏拿出一只粉色手機殼的手機，在手上上下地扔著，一副無所謂的模樣。
林夏眨了眨眼，連忙去摸自己的褲子口袋，完蛋，剛才跑得太快了，把手機落在涼席上了。
林夏定了定神，幾步上前，手一伸：“還我！”
越焰沒還的意思，林夏馬上要去搶，他後退一步，把手機舉過頭頂，還笑了一聲：“來，小短腿，彈跳，搶籃板。”
林夏聽到“小短腿”三個字就生氣，卯足了力氣跳起來去搶手機，越焰像是逗旺財一樣逗著她玩，借助身高優勢在原地轉了一個圈。
“搶不著。”
“狗焰，啊！氣死我了！手機我不要了！”
“真不要了？行，我轉手賣出去。”
“你敢！”
林夏蹦蹦跳跳地搶了一會兒，完全搶不到，眼前這只狗可是體育課的百米冠軍，她估計跑也跑不過他。
林夏的眼角瞅到了他的褲子，然後把心一橫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上前，下蹲，雙手扯住他的褲子，猛地往下一拽！
越焰穿的短褲，冷不丁被林夏一拽，整個人都蒙了，好在林夏力度還算掌握得好，只把他外面那條工裝短褲扯下來了，還給他留了一條底褲。
越焰急忙彎腰取提褲子，嘴裏罵了一句，又氣又笑地看著她：“林小夏，你有沒有節操啊？這是一個知書達理的女子應該對帥哥做的事嗎？你屬流氓的是嗎？”
“搶到啦！”林夏趁他彎腰的瞬間，一下把手機搶到了手，她退後防備地盯著他，嫌棄地說，“是你先動手的，兵不厭詐！”
越焰同樣防備地看著她，擡了擡下巴，氣笑了：“您這已經不是詐了，直接是犯罪的程度了，你這下手要是再猛一點，我在這兒得表演一個原地果奔。”
林夏才不管那麽多，掃了他一眼，嘴上不依不饒：“嘁，捂什麽，又不是沒看過，初一就把這些知識學完了，我生物最高分98分呢 。”
越焰沖她比了個大拇指：“行，夏哥，你牛/逼。”
林夏轉身就想走：“我回去了，懶得跟你說了。”
“小短腿。”越焰揚眉，喊了她一聲，見她回頭，問了一句，“國慶七天假，有什麽安排。”
林夏舔了舔唇，認真想了一下：“啊，暫時沒有，我哥又沒回來，我爸媽沒跟我說有安排。”
“行。”越焰沈思了一下，吩咐道，“回去收拾下行李，明天跟我去一趟鄉下。”
林夏眨了下眼，疑惑道：“你去鄉下幹什麽……”隨即，林夏盯著越焰濃黑的眼眸，忽然反應過來，“啊，過兩天是……好啊，我陪你去。”
過兩天是越焰媽媽的陰壽，越國平是不會管這種事的，往年越焰有時間都要回鄉下一趟，今年也不例外。去看看也是應該的。
“沒什麽事了吧。”林夏轉身想上樓。
越焰笑了一聲，又喊了她一聲：“小短腿！”
林夏“嗯”了一聲，轉過身，就看到一個小東西朝她扔了過來，她眼疾手快地接住，發現是那串掛了只粉色小豬的鑰匙串。
林夏擡起頭，滿眼不理解。
越焰從口袋裏拿出她送的那支鋼筆，晃了晃，吊兒郎當地說：“拿人手短，這是回禮，明天收拾好了，直接來找我。”
林夏“哦”了一聲，確定他沒什麽事了，蹬蹬噔地跑上樓。
20
越焰老家離市區不遠，一個小時車程。
晚上，林夏打包行李，和媽媽說了這件事，第二天一早，她背著書包，跑去了對門。
林夏擡起手，準備敲門，想到什麽，眼睛眨了眨，掏出那個小豬鑰匙扣。
插孔，一扭，門哢噠一聲，林夏笑瞇瞇地推開門，走了進去。
很快，林夏瞪著眼前的某人，楞了一下，正擦著頭發的越焰，突然瞅見她，也楞住了。
林夏的目光從越焰的頭發，落到他的膀子上，然後是……經常在陽臺隨風飄蕩的灰色四角褲。
林夏臉刷地紅了，別開視線，強裝鎮定地指責道：“你幹嗎啊？一大早不穿衣服。”
越焰準備轉身，想了想，往前走了一步：“我家，我洗個頭，還得回避？”
林夏啐了一口：“你洗頭為什麽只穿短褲？”
“為了不洗衣服。”越焰說完，吩咐了一聲，“鍋裏有水煮蛋和包子，帶上。”
林夏懶得看他，走去廚房，從他家冰箱拿出保鮮袋，把他的早餐裝上了。
等林夏從廚房出來，越焰已經把短袖和牛仔褲穿上了。
長得高就是好，隨便一穿就跟模特兒似的，林夏哼了一聲。
越焰收拾了一個包，拿出手機，喊了輛商務車，六十塊錢一個人，他付了錢。
見林夏東張西望的，他拍了下她的腦袋：“走了，小短腿。”
林夏撅了撅嘴，跟著他朝門口走，踮起腳尖去揪他的頭發：“對我尊敬點，陪你去鄉下呢，小短腿，呵，長竹竿！”
越焰突然停住腳步，林夏一個剎車不及時，鼻子撞上了他的後背。
林夏痛的哼了一聲，摸著鼻子，一擡頭就看到他轉過了身，低頭盯著她。
這麽危險的距離，林夏想都沒想，立刻往後退了一步。
腦袋裏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他昨晚說的那句“別招我”。
林夏啊了一聲，繞過他，走到他前面，快速地出門：“林夏啊林夏，還好你練過鐵頭功，一點都不疼，有的人走路雙腿不協調，還不看人，你別跟瞎子一般見識。”
越焰哧了一聲，關門，幾步走上去，手臂一伸，拎著林夏的書包，下一秒就能把她拎起來。
“我……”
林夏話沒說完，書包被他往上一提，取了下來，掛在他一旁的單肩上。
“少點壓力，長得快。”他拿起她手上的雞蛋。
林夏擠出一個笑：“知道了吧，我就是壓力太大了，下次我的作業，你寫吧。”
“身高和智商成正比。”他拍了拍她的腦袋，冷笑一聲，“我就是最好的例子，你……”他嘖了一聲。
還是拐彎抹角地罵她，林夏呸了一口。
下了樓，越焰先去小賣部和三胖爸打過招呼，拿了兩瓶礦泉水和一瓶巧克力飲料，林夏沒等他說話，就喜滋滋地接過了飲料。
商務車師傅還要十幾分鐘才到。
越焰吃完早餐，喝了口水，扔了片口香糖嚼著，蹲在小賣部門口等；林夏從他手裏也拿了片口香糖，和他一起蹲著。
林夏瞅了一眼越焰手臂上的傷口，吞吞吐吐地問：“國平叔……”
越焰瞅了她一眼，打斷道：“嫌我這兩天心情不夠沈重，還想給我添點堵？”
“不是啦，說正經的，國平叔……你真打算不管了嗎？”林夏說完，補充道，“也對，管不了了，不過，逃一輩子也不是辦法。”
越焰看了眼手機：“總能辦他，我辦不了，法律能辦。”
商務車到了後，車上已經坐了三個人——一個孕婦坐在副駕駛，後座是一個老奶奶帶著個孫子，都是需要保護的對象。
越焰瞅了眼後座和塞得滿滿當當的後備箱，抱著書包，自己先坐了上去，坐在中間：“林夏，挨著我坐。”
林夏哦了一聲，挨著他坐在車門旁邊。
車開到一半，看到那小孩爬上爬下，腳還蹬在越焰的褲子上，不禁同情地看了他一眼。
越焰像是能感受到她的目光，掀了掀眼皮：“想幫我拿書包直說，不用不好意思。”
“一個書包而已。”林夏發了次善心，提了提書包，又放下了，微笑著對他說，“這種小事，就不用麻煩我了。”
林夏帶了衣服和護膚品，加上越焰拿的水，還挺重的。
越焰沒說什麽，手隨意地搭在書包上面，少年的手指白皙修長，上面蜿蜒著青色的血管很明顯，看起來十分漂亮。
林夏起了點小心思，指了指他手腕上她送的電子表：“啊，越少，我能拍個照嗎？這款手表，還挺好看的，上次我在精品店買的時候，沒貨了，我去網上搜搜女款。”
越焰的眼眸裏閃爍著好笑的神色，大方地動了動手腕：“拍。”
林夏笑得眉眼彎彎，點了點頭，拿起手機還沒按下拍攝按鈕，就聽到他沒說完的話：“想和我戴情侶款直說，不用遮遮掩掩。”
“……”
林夏手一抖，照片拍好了。
她無語了，準備了豐富的反駁句子還沒說出口，他說：“下次送你。”說完，他趴在書包上，瞇起了眼睛，“我睡會兒，到了叫我。”
林夏咬咬牙，想吼著告訴他：爸爸只是看上了你的手！
算了，越描越黑。
林夏閑得無聊，旁邊的小孩嘴裏咕嚕咕嚕地在唱歌，她從書包側邊拿出藍牙耳機，然後打開了手機游戲。
十分鐘後，越焰聽見林夏的聲音，在他耳邊瘋狂輸出。
“後羿這只鳥，怎麽一局大我五次，邪了門了，啊，我又沒了。”
“罵我？你們雙排了不起嗎？你們技術好能遇見我？”
“……能怪我嗎？我沒罵人，普通話不標準，轉出來的是臟話。憑什麽叫我不玩，我就玩！我就要說！”
“誰跟你語音互噴啊，我不方便開語音！說了，不方便，我旁邊有人睡覺！我開語音會吵到他！”
越焰皺眉，睜開眼，瞥了眼她的屏幕，坐起來，林夏正操作著，“啊”了幾聲，就看到手機到了越焰手裏。
越焰人狠話不多，快速地秒人，點塔。
幾分鐘後，victory的播報聲響起，他把手機扔給林夏，眼尾往上挑起，嘲諷道：“青銅局你都能跟人吵起來，上分漏洞？”
“是隊友太離譜了。”林夏不服氣，準備再開一局，手機又被拿走了。
越焰給她換了一個游戲：“你適合玩這個，沒有互動功能。”
林夏犟上了，重新打開了剛才的游戲：“我就不信，還能遇到剛才的坑。”
越焰見林夏鬥志昂揚地開了游戲，直接拿起手機，給三胖打了個電話：“胖，這會兒有空沒有……行，你現在帶夏哥打兩把，回頭你號給我，我給你上個榮耀。”
越焰掛了電話，看了眼手機，又幫林夏六分鐘打完了一局，看到三胖上線，他把三胖拉到了房間，開了游戲。
“我現在能睡了？”越焰再次把手機扔給她。
林夏撅了撅嘴：“胖胖榮耀，我也要，你也順便給我上一個。”
“行。”
林夏松了一口氣，就聽到他的下半句。
“黃金榮耀，我連夜給你上十個。”
21
越焰老家很多年沒住人，已經不能住了。
他在鎮上開了兩個標間，放下行李後，他租了倆小電驢，買了香燭紙錢，和林夏先去了媽媽的墳前。
越焰媽媽是按照農村的習慣，土葬，墳墓就在一畝田的旁邊，是他們以前的土地。越焰借了鋤頭，除了草，擺上祭品和香燭。
林夏遠遠地站著，看著他忙活，他的動作，熟練到讓人心疼。
林夏也像往年那樣，上了三炷香，說了幾句話，磕了三個頭，然後與越焰離開了那個地方。
“是去祠堂那兒嗎？”
“嗯，先去便利店買點東西。”
“我想吃那個搖搖冰。”
“你把這記性用到學習上，現在已經趕上我了。”
越焰在村裏沒親人，祠堂那兒的一個孤寡老人，他每年都去看望。
在熟悉的小商店買了些水果和牛奶，越焰和林夏一路騎著小電驢去了那個老人家裏。
到了屋前，林夏疑惑道：“咦？關門啦，不在嗎？”
越焰提著牛奶和水果，望著大門口，眼眸暗了，他沈默了一會兒，才說：“走吧。”
“走什麽？人都沒見到呢。”
越焰說：“你看下對聯的顏色。”
“這有什麽好……”林夏這才發現門口的對聯是白底黑字，一般家裏有人過世才會貼這種白對聯，她心頭一振，“你說奶奶她……”
越焰嗯了一聲，轉過身，去鄰居家問了句什麽，出來的時候，手上的牛奶和水果不見了，林夏問：“東西呢？”
“送人了。”
越焰重新買了香燭，到了公墓那兒，找到了那個老人的墳墓，恭敬地上了香，然後才走。
林夏心裏也悶悶的，坐在電驢後座的時候，瞬間覺得手裏的搖搖冰都不香了。
越焰帶她去了大堤上，兩個人走下山坡，坐在江邊上。
林夏撿了一把鵝卵石，用越焰以前教她的方法，對著江面扔著玩。
越焰喊了她一聲：“林夏，人都會死的，我也會。”
越焰因自閉癥被送去醫院治療的一年，曾經跳過樓，那是林夏第一次直接地面對身邊的人的接近死亡。
好在越焰命大，他跳下去的地方，有一個伸出來的露臺，救了他一命。
林夏置氣似的，把一把鵝卵石砸在他腳下：“胡說八道什麽，你才多大。”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氣什麽。
反正很討厭從他嘴裏這麽輕易地聽到關於生死的話。
“對死亡的畏懼會讓人更想要好好地活著。”他走上前，很認真地看著她，“別怕。”
林夏覺得自己很矯情，聽完他說這些話，眼淚突然就啪嗒啪嗒地往下掉，她生氣地抹著眼淚，太討厭這樣的自己了。
“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了。”越焰笑了一聲，“怎麽把氣氛搞得這麽沈重啊，再說，那都是多少年的事了，年少還不允許我叛逆一下了？”
林夏抿著嘴，依舊不高興。
越焰湊過來，林夏能看見他濃密的睫毛和黑亮的眼眸，他聲音不高，像是在道歉：“真生氣了？”
林夏覺得自己有點小家子氣，轉過背：“沒有。”
“懂了。”
越焰走到她面前，蹲了下去，後背對著他，聲音好笑又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寵溺：“別哭了，來，哥哥背你。”
小時候林夏受委屈了、鬧了、哭了，他都是這樣哄她的，買根糖給她，背著她一路走回家。
小的時候，林延很少哄林夏，倒是越焰，每次有耐心地哄她，逗她開心。
初中時，三胖開玩笑說過：“夏哥，你別看焰哥總是欺負你，實際上在我們幾個人裏，他是最寵你的。”
“就昨天偷你作業的幾個小男孩，焰哥都挨個找到他們家去了，揪著他們耳朵，從垃圾桶裏把你作業翻出來了。”
“連小孩兒媽都看不下去了，說他一個初中生，怎麽和幾個小學生計較。”
現在，林夏看到他蹲在她面前，用以前的那一套哄她，眼淚卻流的更厲害了。
十多年來，林夏第一次意識到一件事——和越焰受的委屈比起來，她那些就跟小孩兒過家家鬧著玩似的。
她從沒哄過他，一直是他在遷就他。
林夏明明知道自己很沒道理，這會兒還是生氣，氣自己，她抽噎幾聲，轉背就走。
越焰聽見一陣腳步聲，轉過頭，就看見林夏氣呼呼地朝坡上走。
他莫名其妙：“夏哥，氣這麽大？要不，我立刻給你上榮耀？”
林夏越走越快，越焰見玩笑開大了，幾步跑上去，去拉林夏的手，立刻認錯：“夏哥，我錯了，我不該跟你討論生死，讓你無法理解沈重的話題。”
“誰不能理解了，我又不是傻子。”林夏掙脫開他的手，氣大了，坐上了摩托車，一扭鑰匙和油門。
“油門你別——”
話沒說完，林夏感覺人和車子飛了出去，她被一股力量甩了出去，然後像個西瓜一樣咕嚕嚕地滾下山坡。
“林夏！”
越焰看見林夏直接滾到了大堤的坡下，小電驢都摔到了一旁，他臉色一變，像是一陣風一樣沖了下去。
林夏皺著臉，見越焰要來抱她，立刻哀嚎道：“別別，痛痛痛……我腿。”
越焰立刻拿起手機打急救電話，然後觀察著她的腿：“不能動是嗎？骨折了，還是骨頭斷了？”
林夏痛得眼淚都出來了，這會兒心裏不難受了，腿部的疼痛蓋過了一切，她沒忍住哭出聲來。
越焰給她遞紙巾，越想越覺得好笑：“夏哥，我說您生個氣，把自己腿摔斷了，怎麽著也得是我受這種懲罰吧。”
林夏連罵他的力氣都沒有了，頭腦氣得發熱，嘴裏只會說三個字：“都怪你！”
“好好好，都怪我，你這條腿廢了，我賠你一條。”
林夏氣得揍他：“誰要你的腿，那麽醜……”
在這樣驚悚的對話中，兩人總算把救護車等來了。
鎮上醫療設施有限，越焰陪林夏拍了片，還好初步診斷是骨折，不是骨頭斷了，林夏聽到這個結果心裏好受了些，還是疼得心慌。
越焰把租的小電驢還了，車子有些損壞，他賠了一些錢。然後，他把事情經過在群裏告訴了三胖和林延，再給林光華叔打了電話。
很多細節越焰沒說，只是跟林光華道歉：“林叔叔，總之都是我的錯，讓小夏陪我來鄉下，還讓她摔了。”
林光華開著車過來接他們，上車的時候，林夏低著頭，心虛地不敢看他：“爸，不關越焰的事，是我自己騎上去的，我沒想到那車……”
“行了，你媽急得不得了，已經聯系人給你掛了專家號，我們先回市裏去看看。”
“你哥聽說了這事兒，也在回家的路上了，先不說那些，去醫院看了再說。”
越焰扶著單腳跳著的林夏上車，兩個人像是兩個做錯了事的小學生一樣，乖乖地在後座坐著。
林夏的手機響了一下，她偷偷地看了一眼，發現是“狗”發來的信息。
狗：這事兒怪我，總之，在你傷好的這段時間，你的吃喝拉撒我全包了，待會兒再有什麽，你全推給我。
林夏沒回信息，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景色，心裏莫名惆悵。
22
成長總是會伴隨著一些惆悵，林夏覺得，她從鄉下回來後，似乎成長了一點。
方麗和林光華帶著林夏去醫院看了專家，專家問題不大，需要休養一個月。
回家的時候，林延已經把點好的外賣，倒進了家裏的菜盤子裏：“媽，我做好飯了。”
越焰從小賣部提了兩瓶酒上來，給林光華和方麗道歉：“林叔，方姨，小夏是因為和我回鄉下受傷的，這事兒我有責任。”
林光華拿過他的酒，給他送回了小賣部：“太見外了，夏夏多皮我們能不知道？她自己承認了，是她要學車，摔了。”
林延靠著沙發站著，掃了眼林夏，好心建議道：“要不，我們兄弟仨給你湊錢買個輪椅？”
林夏抓起一個抱枕朝他砸過去：“我是摔了，不是癱了！”
林延笑了一聲，接住抱枕，給三胖發語音：“胖胖，夏哥說需要一副輪椅，眾籌的錢你轉我……”
林夏單腳跳著，拿著抱枕追著林延打，林延躲來躲去，躲到了越焰背後。
林夏第一次嘗試用這種火烈鳥的站姿追人，一下子還沒適應，跳到越焰面前，就撲了上去。
越焰張開雙臂，接住她，有點無奈。
方麗斥責了一聲：“幾歲了，還打打鬧鬧，阿延，你別鬧你妹。”
林延哦了一聲，說了聲“我去買飲料”，對林夏做了個鬼臉。
林夏氣得要脫拖鞋揍林延。
方麗拽住林夏，說：“小越，這事兒不怪你，不過夏夏這傷了腿，又是開學，總不能請長假……”
越焰想了想：“方姨，我會幫她補習，在學校也會照應她。”
方麗還是擔心：“夏夏是女孩子，你是男孩子，總會有許多不方便。”
“我會聯系林夏的室友，讓她們幫忙照顧林夏，作為報答，我可以給她們免費補習。”
林光華送完酒上來：“都傻站著幹什麽？先吃飯，吃飯吧，夏夏這事兒，我打電話和學校老師說說。”
“老師？”方麗立刻有了主意，“商老師就在我們後棟住著，我怎麽把他給忘了！你們先吃飯，我給商老師打個電話！”
林夏磨磨蹭蹭地在桌前坐下來，看了眼她媽：“媽，不好吧……”
“你現在知道不好了？”方麗已經把電話撥了出去，“你爸……唉，商老師，對，我是夏夏她媽……”
方麗走遠了些去打電話。
越焰在林夏旁邊坐著，桌子是長方形的，他給林夏夾了夠不著的一些葷菜，林夏瞅了眼他，小聲問：“這麽自覺？”
“吃飯，吃飯，小越，別等你方阿姨了。”林光華開動了。
林延從小賣部買了兩瓶啤酒上來，給他爸和越焰倒上了，林夏瞥了一眼：“哥，我怎麽沒有？”
林延嗤笑一聲，拿了瓶AD鈣，吸管一戳，放她手邊：“小學生喝這個，別跟我們湊熱鬧。”
吃了五分鐘，方麗回來了，她拿著手機說：“夏夏，商老師答應了，他現在在外地，放完假上去，你和小越坐他的車去學校，他會幫忙跟老師說說。”
“你加一下商老師微信。”方麗說著，準備給林夏推送名片，“後面你要做檢查，還得麻煩人家老師，我跟你爸工作忙，不一定顧得上，回頭我好好上門謝謝人家。”
林夏吞下糖醋肉，喝了口水，瞪大眼睛：“媽，這多冒昧啊，我……”她拿起手機。
“方姨，我加，這一個月我照顧小夏，商老師聯系我一樣的。再說，我們學校的老師都很忙，上課打擾他，也不好。”
林延咳嗽一聲：“媽，阿焰說得對，咱們家小夏不懂事出了名的，等會兒給老師發了什麽不合適的，丟你們臉。”
林夏低頭：“媽，名片，推過來。”
方麗一揮手：“我把電話和微信都發你們，你們看著辦。”
林夏嗯了一聲，見她媽推了一個藍色海洋頭像的名片過來，名字就是“商瞿琛”，她發送了請求添加好友，備註：商老師好，我是林夏。
對方很快通過了請求，聊天頁面顯示她備註的那句話，越焰側頭，看了一眼手機，見林夏加了商瞿琛。
他把商瞿琛的電話存了，微信沒加。
第二天，林光華和方麗要去外地喝喜酒，給林夏和林延轉了一筆款，叫林延照顧妹妹。
大人離開後，氣氛變得輕松了許多。
林延一覺睡到中午，叫了三份外賣，在微信上和越焰說了一聲，叫他忙完店裏，來家裏吃午飯。
三胖背著一個挎包，買了林夏愛吃的鹵味和幾杯奶茶，登門拜訪，林夏跳著去給他開門。
三胖一看到林夏，樂了：“唉喲，夏哥，單腿戰神啊，得了，咱兩誰跟誰啊，不用招待我，您坐著，別又摔了。”
林夏瞅見三胖買的鹵味，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，眼裏都快有淚花了：“還得是胖胖啊，知道我饞雞爪爪好久了……狗焰，都不給我買，說對傷口恢覆不好。”
“對傷口不好？”三胖一聽，馬上從林夏手裏奪過鹵味，轉過背，往嘴裏塞，“給我，我能吃！”
林夏手快地搶回來，快速地跳著回房間，關上門。
三胖看笑了，一擡頭見被吵醒的林延，打著呵欠走出門，他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，打了聲招呼：“胖，來了？”
“延哥，夏哥這腿沒事吧？”
“好著呢，阿焰來了沒？”林延走去洗手間，刷牙，洗臉。
“在小賣部卸貨呢，我剛聽我爸說，好像國平叔有消息了。”
“有消息了？”
“是啊，說是抓到了，叫焰哥去一趟派出所。”
林延楞了一下，對三胖說：“等我一下，一塊去。”
“我就是來跟你說這事兒的。”
林延急忙換衣服，又把門口架子上的外賣，提進來，放冰箱裏，催三胖：“走走走，去看看。”
越焰在小賣部卸貨，接到民警的電話，說是越國平和受害者都在派出所，叫他過去一趟。
“我馬上來。”越焰應了一聲，擦了汗，拜托三胖爸看好店，準備出發。
“阿焰！”
越焰回頭，見林延和三胖走過來，林延說：“網約車五分鐘後到。”
林延握起拳頭，輕捶了下越焰的肩膀，笑道：“兄弟，還想瞞我到什麽時候，這麽大的事，也不吭個聲。”
三胖把一直背著的挎包拿下來，掛在了越焰脖子上，拍了拍包包，神神秘秘地說：“焰少，包裏有五千塊，我跟延哥做兼職掙的，錢不多，總能派的上用場。”
越焰笑容僵了一下：“什麽聯誼這麽掙錢，下次帶我一個？”
“得了吧你。”三胖撞了越焰一下，笑嘻嘻的，“什麽聯誼啊，延哥認識一個朋友，開酒吧的，他去做了幾場表演，我當了幾天服務生，賺的。”
越焰眼皮子掀了掀，打量著林延，輕嘆一聲：“延哥，這次犧牲這麽大，要不兄弟我……”
林延拍了拍他的肩膀，正色道：“兄弟，別開玩笑了，我和胖知道你心裏難受，咱兩不說這些。”
越焰擡著眸，手按著包包，感覺到了凸出來的磚塊狀，內心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。
三胖攬住他的肩膀：“不是吧，焰哥，這種程度就要感動哭了？我還指望你出人頭地了，帶帶我啊！”
越焰收回目光，倏長的眸子低垂著，輕笑了一聲：“不是，我說真的，下次有這種賺錢的好事，別落下我，我這種品相的，高低能掙一萬吧。”
“車來了。”三胖喊了一聲。
三個人連忙上了車，林延問：“小夏知道你這事吧。”
越焰嗯了一聲：“知道，沒瞞著。”
“我是聽我爸說的，之前也知道一點，怕你心裏不好受，一直沒問。”三胖握起拳頭，給他加油打氣，“兄弟，該怎麽辦怎麽辦，你還有我們！”
林延說：“我咨詢過在大學學法律的學長，國平叔這種情況，恐怕……要被判幾年。”
“叛幾年是好事，少害別人。”越焰擡起頭，看著車窗外，快速後退的樹木和街景，回頭笑了一聲，“不管怎麽說，還是謝謝我兄弟。”
“處理完了，再和小夏說吧。”林延嘆了一口氣，“事情來了，處理事就行了，你也別怕，這不有我們嗎？”
“行。”越焰笑了，“延哥和胖胖的大恩大德，我記下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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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
林夏等顧客買完了煙，就看到越焰穿著人字拖鞋，拿著兩只老冰棍過來了，他遞給她一根，挑了下眉：“這是反應過來了？”
林夏還在震驚和慌亂的狀態裏，一下沒恢覆過來。
她撇開頭，哼了一聲：“我不吃這個。”
越焰氣笑了：“巧克力味的都賣完了，今天進貨也忘補了，大哥，你將就一下？”說完，他又從口袋摸了一根棒棒糖出來，丟到她手上，“加這個，可還行？”
林夏這一下才發現，這一款棒棒糖有很多造型，似乎越焰每次給她拿的棒棒糖都是愛心的，她咽了一下口水，問：“多久了？”
說完，林夏覺得不對，又補充道：“就是……你這種……就是你對我的……嗯，這種病情，持續多久了？”
越焰給林夏把老冰棍的包裝撕開，碰了下她的唇：“什麽病情？”見到她的表情，“啊”了一聲，坐在涼席上，認真思考了一下，“這個，初二吧，也可能是初一。”
林夏接過冰棍，咬了一小口，“哦”了一聲。
越焰笑起來：“夏哥，不至於，平時你吃老冰棍都是一口啃半截，這會兒這麽斯文，搞得我像犯了什麽事兒似的。”
“……”林夏抓起那根棒棒糖就朝他腦袋上敲，“還不是你，都怪你！你還有臉說！”
越焰身體往後仰，一把抓住林夏的雙手，眼眸裏的暗色似乎能將人灼傷，林夏嚇了一跳，連忙住了手，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，支支吾吾地說：“我錯啦，不打了不打了！”
林夏縮著脖子往後躲，越焰哧笑一聲，沒跟她計較，提醒她：“夏哥，如您所說，我也是第一次得這種病，副作用還不明顯，你吧。”他湊近，呼吸出一口熱氣，懶懶地警告道，“千萬別招我。”
林夏“嗷”了一聲，直接從涼席上跳了下來，臉頰和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了，她穿上拖鞋就朝家裏跑，跑得順拐了，撞上了垃圾桶。
林夏跑了很遠，還聽見越焰的笑聲。
林夏跑到自己樓棟留下，氣不過，對著墻壁罵起來：“狗焰，狗！捉弄我很好玩嗎？過分，太過分了，詛咒你這次考試不能考第一，好像這個沒用……哎呀，煩死了！狗焰太討厭了。”
手上黏糊糊的，林夏發現老冰棍已經融化了不少，想到他剛才損她的話，林夏幾口就把冰櫃咬完了，把垃圾扔到了垃圾桶。
“狗焰就是狗焰，完全比不上我們後棟的大帥哥，溫和有禮，白月光天花板，嗯，是我的理想型……”林夏憧憬著，嘿嘿笑了兩聲，“就是瘦了點，不知道有肌肉沒有哇，應該有，穿衣顯瘦，脫衣有……”
“肉”字還沒說完，林夏眨了眨眼，看到商瞿琛站在樓道最後一節臺階上，似笑非笑地看著她。
林夏腦袋嗡了一下，隨即尷尬到想撓地，救命！她剛才在說什麽虎狼之詞，還被正主聽到了，今天出門一定是沒看黃歷。
倒黴倒黴，太倒黴了……
林夏內心有一只土撥鼠“啊”地叫了一聲，隨即臉上擠出一個禮貌的微笑，喊了聲：“大帥……商老師。”
商瞿琛點點頭，掃了眼她的睡衣打扮，好心提醒：“從小賣部打算回家了嗎？夜裏蚊子多，回去吧。”
林夏點了點頭：“哦，好，謝謝。”
商瞿琛的目光落在林夏捏著的棒棒糖上，溫和地笑了一下：“晚上別吃太多糖。”
這叮囑小孩兒一樣的語氣是怎麽回事？
林夏心裏這樣想著，還是乖乖地點頭，把棒棒糖藏在背後，笑得眼睛彎彎的：“嗯，好的呢！”
商瞿琛走下臺階，語氣很低，輕笑道：“謝謝你上次送我的綠豆粥，很好喝。”
“不客氣不客氣啦，大家都是鄰居，以後還要麻煩商老師多照顧哦。”林夏想起媽媽的吩咐，很來事兒地擺擺手。
商瞿琛點點頭：“那我先回去了，謝謝你們一家的款待，晚安。”
林夏笑道：“晚安！”
林夏臉上掛著笑，一直目送商瞿琛消失在玉蘭樹下，才恢覆了懊惱的神色。
她一擡頭，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越焰，正抱著手，意味不明地看著她，笑得讓她想三步上拳呼臉。
林夏提高聲音，瞪著他，兇狠狠的：“幹嗎？跟蹤我？”
越焰也不答話，低頭，從口袋裏拿出一只粉色手機殼的手機，在手上上下地扔著，一副無所謂的模樣。
林夏眨了眨眼，連忙去摸自己的褲子口袋，完蛋，剛才跑得太快了，把手機落在涼席上了。
林夏定了定神，幾步上前，手一伸：“還我！”
越焰沒還的意思，林夏馬上要去搶，他後退一步，把手機舉過頭頂，還笑了一聲：“來，小短腿，彈跳，搶籃板。”
林夏聽到“小短腿”三個字就生氣，卯足了力氣跳起來去搶手機，越焰像是逗旺財一樣逗著她玩，借助身高優勢在原地轉了一個圈。
“搶不著。”
“狗焰，啊！氣死我了！手機我不要了！”
“真不要了？行，我轉手賣出去。”
“你敢！”
林夏蹦蹦跳跳地搶了一會兒，完全搶不到，眼前這只狗可是體育課的百米冠軍，她估計跑也跑不過他。
林夏的眼角瞅到了他的褲子，然後把心一橫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上前，下蹲，雙手扯住他的褲子，猛地往下一拽！
越焰穿的短褲，冷不丁被林夏一拽，整個人都蒙了，好在林夏力度還算掌握得好，只把他外面那條工裝短褲扯下來了，還給他留了一條底褲。
越焰急忙彎腰取提褲子，嘴裏罵了一句，又氣又笑地看著她：“林小夏，你有沒有節操啊？這是一個知書達理的女子應該對帥哥做的事嗎？你屬流氓的是嗎？”
“搶到啦！”林夏趁他彎腰的瞬間，一下把手機搶到了手，她退後防備地盯著他，嫌棄地說，“是你先動手的，兵不厭詐！”
越焰同樣防備地看著她，擡了擡下巴，氣笑了：“您這已經不是詐了，直接是犯罪的程度了，你這下手要是再猛一點，我在這兒得表演一個原地果奔。”
林夏才不管那麽多，掃了他一眼，嘴上不依不饒：“嘁，捂什麽，又不是沒看過，初一就把這些知識學完了，我生物最高分98分呢 。”
越焰沖她比了個大拇指：“行，夏哥，你牛/逼。”
林夏轉身就想走：“我回去了，懶得跟你說了。”
“小短腿。”越焰揚眉，喊了她一聲，見她回頭，問了一句，“國慶七天假，有什麽安排。”
林夏舔了舔唇，認真想了一下：“啊，暫時沒有，我哥又沒回來，我爸媽沒跟我說有安排。”
“行。”越焰沈思了一下，吩咐道，“回去收拾下行李，明天跟我去一趟鄉下。”
林夏眨了下眼，疑惑道：“你去鄉下幹什麽……”隨即，林夏盯著越焰濃黑的眼眸，忽然反應過來，“啊，過兩天是……好啊，我陪你去。”
過兩天是越焰媽媽的陰壽，越國平是不會管這種事的，往年越焰有時間都要回鄉下一趟，今年也不例外。去看看也是應該的。
“沒什麽事了吧。”林夏轉身想上樓。
越焰笑了一聲，又喊了她一聲：“小短腿！”
林夏“嗯”了一聲，轉過身，就看到一個小東西朝她扔了過來，她眼疾手快地接住，發現是那串掛了只粉色小豬的鑰匙串。
林夏擡起頭，滿眼不理解。
越焰從口袋裏拿出她送的那支鋼筆，晃了晃，吊兒郎當地說：“拿人手短，這是回禮，明天收拾好了，直接來找我。”
林夏“哦”了一聲，確定他沒什麽事了，蹬蹬噔地跑上樓。
20
越焰老家離市區不遠，一個小時車程。
晚上，林夏打包行李，和媽媽說了這件事，第二天一早，她背著書包，跑去了對門。
林夏擡起手，準備敲門，想到什麽，眼睛眨了眨，掏出那個小豬鑰匙扣。
插孔，一扭，門哢噠一聲，林夏笑瞇瞇地推開門，走了進去。
很快，林夏瞪著眼前的某人，楞了一下，正擦著頭發的越焰，突然瞅見她，也楞住了。
林夏的目光從越焰的頭發，落到他的膀子上，然後是……經常在陽臺隨風飄蕩的灰色四角褲。
林夏臉刷地紅了，別開視線，強裝鎮定地指責道：“你幹嗎啊？一大早不穿衣服。”
越焰準備轉身，想了想，往前走了一步：“我家，我洗個頭，還得回避？”
林夏啐了一口：“你洗頭為什麽只穿短褲？”
“為了不洗衣服。”越焰說完，吩咐了一聲，“鍋裏有水煮蛋和包子，帶上。”
林夏懶得看他，走去廚房，從他家冰箱拿出保鮮袋，把他的早餐裝上了。
等林夏從廚房出來，越焰已經把短袖和牛仔褲穿上了。
長得高就是好，隨便一穿就跟模特兒似的，林夏哼了一聲。
越焰收拾了一個包，拿出手機，喊了輛商務車，六十塊錢一個人，他付了錢。
見林夏東張西望的，他拍了下她的腦袋：“走了，小短腿。”
林夏撅了撅嘴，跟著他朝門口走，踮起腳尖去揪他的頭發：“對我尊敬點，陪你去鄉下呢，小短腿，呵，長竹竿！”
越焰突然停住腳步，林夏一個剎車不及時，鼻子撞上了他的後背。
林夏痛的哼了一聲，摸著鼻子，一擡頭就看到他轉過了身，低頭盯著她。
這麽危險的距離，林夏想都沒想，立刻往後退了一步。
腦袋裏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他昨晚說的那句“別招我”。
林夏啊了一聲，繞過他，走到他前面，快速地出門：“林夏啊林夏，還好你練過鐵頭功，一點都不疼，有的人走路雙腿不協調，還不看人，你別跟瞎子一般見識。”
越焰哧了一聲，關門，幾步走上去，手臂一伸，拎著林夏的書包，下一秒就能把她拎起來。
“我……”
林夏話沒說完，書包被他往上一提，取了下來，掛在他一旁的單肩上。
“少點壓力，長得快。”他拿起她手上的雞蛋。
林夏擠出一個笑：“知道了吧，我就是壓力太大了，下次我的作業，你寫吧。”
“身高和智商成正比。”他拍了拍她的腦袋，冷笑一聲，“我就是最好的例子，你……”他嘖了一聲。
還是拐彎抹角地罵她，林夏呸了一口。
下了樓，越焰先去小賣部和三胖爸打過招呼，拿了兩瓶礦泉水和一瓶巧克力飲料，林夏沒等他說話，就喜滋滋地接過了飲料。
商務車師傅還要十幾分鐘才到。
越焰吃完早餐，喝了口水，扔了片口香糖嚼著，蹲在小賣部門口等；林夏從他手裏也拿了片口香糖，和他一起蹲著。
林夏瞅了一眼越焰手臂上的傷口，吞吞吐吐地問：“國平叔……”
越焰瞅了她一眼，打斷道：“嫌我這兩天心情不夠沈重，還想給我添點堵？”
“不是啦，說正經的，國平叔……你真打算不管了嗎？”林夏說完，補充道，“也對，管不了了，不過，逃一輩子也不是辦法。”
越焰看了眼手機：“總能辦他，我辦不了，法律能辦。”
商務車到了後，車上已經坐了三個人——一個孕婦坐在副駕駛，後座是一個老奶奶帶著個孫子，都是需要保護的對象。
越焰瞅了眼後座和塞得滿滿當當的後備箱，抱著書包，自己先坐了上去，坐在中間：“林夏，挨著我坐。”
林夏哦了一聲，挨著他坐在車門旁邊。
車開到一半，看到那小孩爬上爬下，腳還蹬在越焰的褲子上，不禁同情地看了他一眼。
越焰像是能感受到她的目光，掀了掀眼皮：“想幫我拿書包直說，不用不好意思。”
“一個書包而已。”林夏發了次善心，提了提書包，又放下了，微笑著對他說，“這種小事，就不用麻煩我了。”
林夏帶了衣服和護膚品，加上越焰拿的水，還挺重的。
越焰沒說什麽，手隨意地搭在書包上面，少年的手指白皙修長，上面蜿蜒著青色的血管很明顯，看起來十分漂亮。
林夏起了點小心思，指了指他手腕上她送的電子表：“啊，越少，我能拍個照嗎？這款手表，還挺好看的，上次我在精品店買的時候，沒貨了，我去網上搜搜女款。”
越焰的眼眸裏閃爍著好笑的神色，大方地動了動手腕：“拍。”
林夏笑得眉眼彎彎，點了點頭，拿起手機還沒按下拍攝按鈕，就聽到他沒說完的話：“想和我戴情侶款直說，不用遮遮掩掩。”
“……”
林夏手一抖，照片拍好了。
她無語了，準備了豐富的反駁句子還沒說出口，他說：“下次送你。”說完，他趴在書包上，瞇起了眼睛，“我睡會兒，到了叫我。”
林夏咬咬牙，想吼著告訴他：爸爸只是看上了你的手！
算了，越描越黑。
林夏閑得無聊，旁邊的小孩嘴裏咕嚕咕嚕地在唱歌，她從書包側邊拿出藍牙耳機，然後打開了手機游戲。
十分鐘後，越焰聽見林夏的聲音，在他耳邊瘋狂輸出。
“後羿這只鳥，怎麽一局大我五次，邪了門了，啊，我又沒了。”
“罵我？你們雙排了不起嗎？你們技術好能遇見我？”
“……能怪我嗎？我沒罵人，普通話不標準，轉出來的是臟話。憑什麽叫我不玩，我就玩！我就要說！”
“誰跟你語音互噴啊，我不方便開語音！說了，不方便，我旁邊有人睡覺！我開語音會吵到他！”
越焰皺眉，睜開眼，瞥了眼她的屏幕，坐起來，林夏正操作著，“啊”了幾聲，就看到手機到了越焰手裏。
越焰人狠話不多，快速地秒人，點塔。
幾分鐘後，victory的播報聲響起，他把手機扔給林夏，眼尾往上挑起，嘲諷道：“青銅局你都能跟人吵起來，上分漏洞？”
“是隊友太離譜了。”林夏不服氣，準備再開一局，手機又被拿走了。
越焰給她換了一個游戲：“你適合玩這個，沒有互動功能。”
林夏犟上了，重新打開了剛才的游戲：“我就不信，還能遇到剛才的坑。”
越焰見林夏鬥志昂揚地開了游戲，直接拿起手機，給三胖打了個電話：“胖，這會兒有空沒有……行，你現在帶夏哥打兩把，回頭你號給我，我給你上個榮耀。”
越焰掛了電話，看了眼手機，又幫林夏六分鐘打完了一局，看到三胖上線，他把三胖拉到了房間，開了游戲。
“我現在能睡了？”越焰再次把手機扔給她。
林夏撅了撅嘴：“胖胖榮耀，我也要，你也順便給我上一個。”
“行。”
林夏松了一口氣，就聽到他的下半句。
“黃金榮耀，我連夜給你上十個。”
21
越焰老家很多年沒住人，已經不能住了。
他在鎮上開了兩個標間，放下行李後，他租了倆小電驢，買了香燭紙錢，和林夏先去了媽媽的墳前。
越焰媽媽是按照農村的習慣，土葬，墳墓就在一畝田的旁邊，是他們以前的土地。越焰借了鋤頭，除了草，擺上祭品和香燭。
林夏遠遠地站著，看著他忙活，他的動作，熟練到讓人心疼。
林夏也像往年那樣，上了三炷香，說了幾句話，磕了三個頭，然後與越焰離開了那個地方。
“是去祠堂那兒嗎？”
“嗯，先去便利店買點東西。”
“我想吃那個搖搖冰。”
“你把這記性用到學習上，現在已經趕上我了。”
越焰在村裏沒親人，祠堂那兒的一個孤寡老人，他每年都去看望。
在熟悉的小商店買了些水果和牛奶，越焰和林夏一路騎著小電驢去了那個老人家裏。
到了屋前，林夏疑惑道：“咦？關門啦，不在嗎？”
越焰提著牛奶和水果，望著大門口，眼眸暗了，他沈默了一會兒，才說：“走吧。”
“走什麽？人都沒見到呢。”
越焰說：“你看下對聯的顏色。”
“這有什麽好……”林夏這才發現門口的對聯是白底黑字，一般家裏有人過世才會貼這種白對聯，她心頭一振，“你說奶奶她……”
越焰嗯了一聲，轉過身，去鄰居家問了句什麽，出來的時候，手上的牛奶和水果不見了，林夏問：“東西呢？”
“送人了。”
越焰重新買了香燭，到了公墓那兒，找到了那個老人的墳墓，恭敬地上了香，然後才走。
林夏心裏也悶悶的，坐在電驢後座的時候，瞬間覺得手裏的搖搖冰都不香了。
越焰帶她去了大堤上，兩個人走下山坡，坐在江邊上。
林夏撿了一把鵝卵石，用越焰以前教她的方法，對著江面扔著玩。
越焰喊了她一聲：“林夏，人都會死的，我也會。”
越焰因自閉癥被送去醫院治療的一年，曾經跳過樓，那是林夏第一次直接地面對身邊的人的接近死亡。
好在越焰命大，他跳下去的地方，有一個伸出來的露臺，救了他一命。
林夏置氣似的，把一把鵝卵石砸在他腳下：“胡說八道什麽，你才多大。”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氣什麽。
反正很討厭從他嘴裏這麽輕易地聽到關於生死的話。
“對死亡的畏懼會讓人更想要好好地活著。”他走上前，很認真地看著她，“別怕。”
林夏覺得自己很矯情，聽完他說這些話，眼淚突然就啪嗒啪嗒地往下掉，她生氣地抹著眼淚，太討厭這樣的自己了。
“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了。”越焰笑了一聲，“怎麽把氣氛搞得這麽沈重啊，再說，那都是多少年的事了，年少還不允許我叛逆一下了？”
林夏抿著嘴，依舊不高興。
越焰湊過來，林夏能看見他濃密的睫毛和黑亮的眼眸，他聲音不高，像是在道歉：“真生氣了？”
林夏覺得自己有點小家子氣，轉過背：“沒有。”
“懂了。”
越焰走到她面前，蹲了下去，後背對著他，聲音好笑又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寵溺：“別哭了，來，哥哥背你。”
小時候林夏受委屈了、鬧了、哭了，他都是這樣哄她的，買根糖給她，背著她一路走回家。
小的時候，林延很少哄林夏，倒是越焰，每次有耐心地哄她，逗她開心。
初中時，三胖開玩笑說過：“夏哥，你別看焰哥總是欺負你，實際上在我們幾個人裏，他是最寵你的。”
“就昨天偷你作業的幾個小男孩，焰哥都挨個找到他們家去了，揪著他們耳朵，從垃圾桶裏把你作業翻出來了。”
“連小孩兒媽都看不下去了，說他一個初中生，怎麽和幾個小學生計較。”
現在，林夏看到他蹲在她面前，用以前的那一套哄她，眼淚卻流的更厲害了。
十多年來，林夏第一次意識到一件事——和越焰受的委屈比起來，她那些就跟小孩兒過家家鬧著玩似的。
她從沒哄過他，一直是他在遷就他。
林夏明明知道自己很沒道理，這會兒還是生氣，氣自己，她抽噎幾聲，轉背就走。
越焰聽見一陣腳步聲，轉過頭，就看見林夏氣呼呼地朝坡上走。
他莫名其妙：“夏哥，氣這麽大？要不，我立刻給你上榮耀？”
林夏越走越快，越焰見玩笑開大了，幾步跑上去，去拉林夏的手，立刻認錯：“夏哥，我錯了，我不該跟你討論生死，讓你無法理解沈重的話題。”
“誰不能理解了，我又不是傻子。”林夏掙脫開他的手，氣大了，坐上了摩托車，一扭鑰匙和油門。
“油門你別——”
話沒說完，林夏感覺人和車子飛了出去，她被一股力量甩了出去，然後像個西瓜一樣咕嚕嚕地滾下山坡。
“林夏！”
越焰看見林夏直接滾到了大堤的坡下，小電驢都摔到了一旁，他臉色一變，像是一陣風一樣沖了下去。
林夏皺著臉，見越焰要來抱她，立刻哀嚎道：“別別，痛痛痛……我腿。”
越焰立刻拿起手機打急救電話，然後觀察著她的腿：“不能動是嗎？骨折了，還是骨頭斷了？”
林夏痛得眼淚都出來了，這會兒心裏不難受了，腿部的疼痛蓋過了一切，她沒忍住哭出聲來。
越焰給她遞紙巾，越想越覺得好笑：“夏哥，我說您生個氣，把自己腿摔斷了，怎麽著也得是我受這種懲罰吧。”
林夏連罵他的力氣都沒有了，頭腦氣得發熱，嘴裏只會說三個字：“都怪你！”
“好好好，都怪我，你這條腿廢了，我賠你一條。”
林夏氣得揍他：“誰要你的腿，那麽醜……”
在這樣驚悚的對話中，兩人總算把救護車等來了。
鎮上醫療設施有限，越焰陪林夏拍了片，還好初步診斷是骨折，不是骨頭斷了，林夏聽到這個結果心裏好受了些，還是疼得心慌。
越焰把租的小電驢還了，車子有些損壞，他賠了一些錢。然後，他把事情經過在群裏告訴了三胖和林延，再給林光華叔打了電話。
很多細節越焰沒說，只是跟林光華道歉：“林叔叔，總之都是我的錯，讓小夏陪我來鄉下，還讓她摔了。”
林光華開著車過來接他們，上車的時候，林夏低著頭，心虛地不敢看他：“爸，不關越焰的事，是我自己騎上去的，我沒想到那車……”
“行了，你媽急得不得了，已經聯系人給你掛了專家號，我們先回市裏去看看。”
“你哥聽說了這事兒，也在回家的路上了，先不說那些，去醫院看了再說。”
越焰扶著單腳跳著的林夏上車，兩個人像是兩個做錯了事的小學生一樣，乖乖地在後座坐著。
林夏的手機響了一下，她偷偷地看了一眼，發現是“狗”發來的信息。
狗：這事兒怪我，總之，在你傷好的這段時間，你的吃喝拉撒我全包了，待會兒再有什麽，你全推給我。
林夏沒回信息，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景色，心裏莫名惆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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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長總是會伴隨著一些惆悵，林夏覺得，她從鄉下回來後，似乎成長了一點。
方麗和林光華帶著林夏去醫院看了專家，專家問題不大，需要休養一個月。
回家的時候，林延已經把點好的外賣，倒進了家裏的菜盤子裏：“媽，我做好飯了。”
越焰從小賣部提了兩瓶酒上來，給林光華和方麗道歉：“林叔，方姨，小夏是因為和我回鄉下受傷的，這事兒我有責任。”
林光華拿過他的酒，給他送回了小賣部：“太見外了，夏夏多皮我們能不知道？她自己承認了，是她要學車，摔了。”
林延靠著沙發站著，掃了眼林夏，好心建議道：“要不，我們兄弟仨給你湊錢買個輪椅？”
林夏抓起一個抱枕朝他砸過去：“我是摔了，不是癱了！”
林延笑了一聲，接住抱枕，給三胖發語音：“胖胖，夏哥說需要一副輪椅，眾籌的錢你轉我……”
林夏單腳跳著，拿著抱枕追著林延打，林延躲來躲去，躲到了越焰背後。
林夏第一次嘗試用這種火烈鳥的站姿追人，一下子還沒適應，跳到越焰面前，就撲了上去。
越焰張開雙臂，接住她，有點無奈。
方麗斥責了一聲：“幾歲了，還打打鬧鬧，阿延，你別鬧你妹。”
林延哦了一聲，說了聲“我去買飲料”，對林夏做了個鬼臉。
林夏氣得要脫拖鞋揍林延。
方麗拽住林夏，說：“小越，這事兒不怪你，不過夏夏這傷了腿，又是開學，總不能請長假……”
越焰想了想：“方姨，我會幫她補習，在學校也會照應她。”
方麗還是擔心：“夏夏是女孩子，你是男孩子，總會有許多不方便。”
“我會聯系林夏的室友，讓她們幫忙照顧林夏，作為報答，我可以給她們免費補習。”
林光華送完酒上來：“都傻站著幹什麽？先吃飯，吃飯吧，夏夏這事兒，我打電話和學校老師說說。”
“老師？”方麗立刻有了主意，“商老師就在我們後棟住著，我怎麽把他給忘了！你們先吃飯，我給商老師打個電話！”
林夏磨磨蹭蹭地在桌前坐下來，看了眼她媽：“媽，不好吧……”
“你現在知道不好了？”方麗已經把電話撥了出去，“你爸……唉，商老師，對，我是夏夏她媽……”
方麗走遠了些去打電話。
越焰在林夏旁邊坐著，桌子是長方形的，他給林夏夾了夠不著的一些葷菜，林夏瞅了眼他，小聲問：“這麽自覺？”
“吃飯，吃飯，小越，別等你方阿姨了。”林光華開動了。
林延從小賣部買了兩瓶啤酒上來，給他爸和越焰倒上了，林夏瞥了一眼：“哥，我怎麽沒有？”
林延嗤笑一聲，拿了瓶AD鈣，吸管一戳，放她手邊：“小學生喝這個，別跟我們湊熱鬧。”
吃了五分鐘，方麗回來了，她拿著手機說：“夏夏，商老師答應了，他現在在外地，放完假上去，你和小越坐他的車去學校，他會幫忙跟老師說說。”
“你加一下商老師微信。”方麗說著，準備給林夏推送名片，“後面你要做檢查，還得麻煩人家老師，我跟你爸工作忙，不一定顧得上，回頭我好好上門謝謝人家。”
林夏吞下糖醋肉，喝了口水，瞪大眼睛：“媽，這多冒昧啊，我……”她拿起手機。
“方姨，我加，這一個月我照顧小夏，商老師聯系我一樣的。再說，我們學校的老師都很忙，上課打擾他，也不好。”
林延咳嗽一聲：“媽，阿焰說得對，咱們家小夏不懂事出了名的，等會兒給老師發了什麽不合適的，丟你們臉。”
林夏低頭：“媽，名片，推過來。”
方麗一揮手：“我把電話和微信都發你們，你們看著辦。”
林夏嗯了一聲，見她媽推了一個藍色海洋頭像的名片過來，名字就是“商瞿琛”，她發送了請求添加好友，備註：商老師好，我是林夏。
對方很快通過了請求，聊天頁面顯示她備註的那句話，越焰側頭，看了一眼手機，見林夏加了商瞿琛。
他把商瞿琛的電話存了，微信沒加。
第二天，林光華和方麗要去外地喝喜酒，給林夏和林延轉了一筆款，叫林延照顧妹妹。
大人離開後，氣氛變得輕松了許多。
林延一覺睡到中午，叫了三份外賣，在微信上和越焰說了一聲，叫他忙完店裏，來家裏吃午飯。
三胖背著一個挎包，買了林夏愛吃的鹵味和幾杯奶茶，登門拜訪，林夏跳著去給他開門。
三胖一看到林夏，樂了：“唉喲，夏哥，單腿戰神啊，得了，咱兩誰跟誰啊，不用招待我，您坐著，別又摔了。”
林夏瞅見三胖買的鹵味，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，眼裏都快有淚花了：“還得是胖胖啊，知道我饞雞爪爪好久了……狗焰，都不給我買，說對傷口恢覆不好。”
“對傷口不好？”三胖一聽，馬上從林夏手裏奪過鹵味，轉過背，往嘴裏塞，“給我，我能吃！”
林夏手快地搶回來，快速地跳著回房間，關上門。
三胖看笑了，一擡頭見被吵醒的林延，打著呵欠走出門，他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，打了聲招呼：“胖，來了？”
“延哥，夏哥這腿沒事吧？”
“好著呢，阿焰來了沒？”林延走去洗手間，刷牙，洗臉。
“在小賣部卸貨呢，我剛聽我爸說，好像國平叔有消息了。”
“有消息了？”
“是啊，說是抓到了，叫焰哥去一趟派出所。”
林延楞了一下，對三胖說：“等我一下，一塊去。”
“我就是來跟你說這事兒的。”
林延急忙換衣服，又把門口架子上的外賣，提進來，放冰箱裏，催三胖：“走走走，去看看。”
越焰在小賣部卸貨，接到民警的電話，說是越國平和受害者都在派出所，叫他過去一趟。
“我馬上來。”越焰應了一聲，擦了汗，拜托三胖爸看好店，準備出發。
“阿焰！”
越焰回頭，見林延和三胖走過來，林延說：“網約車五分鐘後到。”
林延握起拳頭，輕捶了下越焰的肩膀，笑道：“兄弟，還想瞞我到什麽時候，這麽大的事，也不吭個聲。”
三胖把一直背著的挎包拿下來，掛在了越焰脖子上，拍了拍包包，神神秘秘地說：“焰少，包裏有五千塊，我跟延哥做兼職掙的，錢不多，總能派的上用場。”
越焰笑容僵了一下：“什麽聯誼這麽掙錢，下次帶我一個？”
“得了吧你。”三胖撞了越焰一下，笑嘻嘻的，“什麽聯誼啊，延哥認識一個朋友，開酒吧的，他去做了幾場表演，我當了幾天服務生，賺的。”
越焰眼皮子掀了掀，打量著林延，輕嘆一聲：“延哥，這次犧牲這麽大，要不兄弟我……”
林延拍了拍他的肩膀，正色道：“兄弟，別開玩笑了，我和胖知道你心裏難受，咱兩不說這些。”
越焰擡著眸，手按著包包，感覺到了凸出來的磚塊狀，內心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。
三胖攬住他的肩膀：“不是吧，焰哥，這種程度就要感動哭了？我還指望你出人頭地了，帶帶我啊！”
越焰收回目光，倏長的眸子低垂著，輕笑了一聲：“不是，我說真的，下次有這種賺錢的好事，別落下我，我這種品相的，高低能掙一萬吧。”
“車來了。”三胖喊了一聲。
三個人連忙上了車，林延問：“小夏知道你這事吧。”
越焰嗯了一聲：“知道，沒瞞著。”
“我是聽我爸說的，之前也知道一點，怕你心裏不好受，一直沒問。”三胖握起拳頭，給他加油打氣，“兄弟，該怎麽辦怎麽辦，你還有我們！”
林延說：“我咨詢過在大學學法律的學長，國平叔這種情況，恐怕……要被判幾年。”
“叛幾年是好事，少害別人。”越焰擡起頭，看著車窗外，快速後退的樹木和街景，回頭笑了一聲，“不管怎麽說，還是謝謝我兄弟。”
“處理完了，再和小夏說吧。”林延嘆了一口氣，“事情來了，處理事就行了，你也別怕，這不有我們嗎？”
“行。”越焰笑了，“延哥和胖胖的大恩大德，我記下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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